漢代的字書和學童書法教育
漢代日用文字已完全使用了隸書,從西漢初的尚未完全擺脫篆書成分的古隸,逐漸發展成全用方折筆畫、結體簡約趨扁的成熟隸書,有的是帶有波碟的八分書,以及章草書。漢人對古代文字的寫法、音義和六書的義例自然也越來越模糊。秦代李斯等所作的《倉頡篇》、《爰歷篇》、《博學篇》,間里書師用以教學童識字、書寫,已漸漸不適用了。于是,兩漢時期曾不斷對字書進行修訂和重新編寫。來源書法 屋,書法屋中國書法學習網。
西漢文、景以后,間里書師合《倉頡》、《爰歷》、《博學》三篇,斷60字以為一章,凡55章,共3300字,中有重復的字,合稱為《倉頡篇》,分上中下三篇,。武帝時,司馬相如作《凡將篇》,無重復的字,而所收的字有出于《倉頡篇》之外者。元帝時黃門令史游作《急就篇》和成帝時將作大匠李長作《元尚篇》,所收都是《倉頡篇》中的正字?!都本推肺淖纸翊?,因首句為“急就奇觚與眾異”,取前二字以為篇名。今本34章,大抵按姓名、衣服、農藝、飲食、器用、音樂、生理、兵器、飛禽、走獸、醫藥、人事等分類編成韻語,多數為七字一句,皆日用必須之字,而五經中正字,已十不足四五了。在敦煌、居延漢簡中,有兩枚寫有《急就篇》內容的木簡,其年代為西漢晚期,可知《急就篇》作后不久,即盛行并普及于邊郡了。平帝元始((1-5)中,征天下通小學者以百數,各令記字于未央宮中,黃門侍郎揚雄(前53一后18,圖1一2.1)取其有用者以作《訓纂篇》,凡34章,2040字,順續《倉頡篇》,又換掉《倉頡篇》中重復的字,總共89章,5340字,無一字重復。東漢蘭臺令史班固又續揚雄《訓纂篇》作13章,這樣凡102章,無復字,六藝群書所載的字幾乎都包括在內了。和帝永元(89-104)中,郎中賈紡又作《滂喜篇》34章,包括了班固所作13章。揚雄《訓纂篇》終于“清喜”二字,賈紡用以作篇名,而《滂喜篇》終于“彥均”二字,賈舫以《倉頡》為上篇,《訓纂》為中篇,《滂喜》為下篇,人稱之為《三倉》,合123章,每章60字,15句,4字一句,共7380字,都是用隸書所寫。本《倉領)、《訓纂》是篆書,現也用隸書寫了,篆書已不再為學童所必修了。
教育兒童識字和書寫的學習場所稱為“學館”、“書館”、“書舍”、“蒙學”、“小學”,廣泛分布于鄉村、間里。王充《論衡·自記篇》云:“(充)六歲教書……八歲出于書館。書館小憧百人以上,或以書丑得鞭。充書日進,手書既成,辭師受《論語》、《尚書》。”《哪原別傳》記:“原早孤.鄰有書舍,原過其旁而泣。師問之,曰:‘夫書者,必有其父兄。’師哀之日:‘童子欲書,可書耳。”’又《四民月令》日:“正月硯凍釋,命幼童人小學學篇章。”王充學書的地方稱“書館”,學書既成,則辭師另去學《論語》、《尚書》等,學習的地方是鄉聚序序。如要繼續深造,就進郡國學、太學,或受學于經師大儒自立的“精舍”、“精廬”。識字、書寫是結合在一起教學的,教師稱“書師”,學習的是字書,即篇章。學童習字寫在“機”上。紐是用竹、木削成,三棱,也有作六棱、八棱的,用以學書或記事。左手執觸,右手懸腕而書,所以學童開始學書就得懸腕。觚上寫滿字后,用布拭去又可重書。在東漢雖巳有紙,但紙、嫌皆很貴,簡簇制作也甚費事,一般只用于正式書寫,不以練習用。拭觚的布名“幅”或“幫”,《說文解字》:“蟠,書兒拭機布也。”籍即播。在西北地區出土過一些漢代的觚,上面有學童成軍吏練習寫的字(圖1-2.2)。在阜陽、敦煌、古居延出土的漢簡中曾多次發現在竹簡和蘭棱抓上有《倉頡篇》殘文,這是西漢抄錄的字書和習字課本。
漢代的皇帝、諸王子以及貴族官宦子女,從小都要讀字書,學識字和書寫?!稘h書》、《后漢書》中每有“善史書”的記載。如《漢書》卷九《元帝紀》:“元帝多才藝,善史書,鼓琴瑟,吹洞簫,自度曲,被歌聲,分寸節度,窮極幼吵。”《漢書》卷九十七下《外戚傳4孝成許皇后》:“后聰慧,善史書。”《漢書》卷九十六下《西域傳下》:“楚主侍者馮燎,能史書,習事,嘗持漢節為公主使,行賞賜于城郭諸國,敬信之,號日馮夫人。”(后漢書》卷五《孝安帝紀》:“(安帝)年十歲,好學史書,和帝稱之,數見禁中。”《后漢書》卷十上《皇后紀上·和熹鄧皇后》:“(后)六歲能史書,十二通《詩》、《論語》。諸兄每讀經傳,輒下意難問。志在典籍,不問居家之事。母常非之,日:‘汝不習女工以供衣服,乃更務學,寧當舉博上邪?’后重違母盲,晝修婦業,暮誦經典,家人號日‘諸生’。’,《后漢書》卷十下《皇后紀下,順烈梁皇后》:“(后)少善女工,好史書,九歲能誦《論語》,治《韓詩》。大義略舉。常以烈女圖畫置于左右,以自監戒。父商探異之。”《后漢書》卷十四《齊武王演附北海靖王興》:“(北海敬王)睦能屬文,作《春秋旨義終始論》及賦頌數十篇。又善史書,當世以為楷則。及寢病,帝釋馬令作草書尺犢十首。”《后漢書》卷五十《孝明八王列傳·樂成靖王黨》:“黨聰慧,善史書,喜正文字。”《后漢書》卷五十五《章帝八工傳·清河孝王慶》:“(安帝生母左姬)小娥善史書,喜辭賦。和帝賜諸王宮人,因人清河第。”另外,章德竇皇后、和帝陰皇后也都是幼年即善書藝??梢娮晕鳚h后期開始,上自皇帝、貴戚,下至官吏、儒生,都把書法作為自己應有的修養。
東漢中后期,社會上出現了許多著名書法家,如曹喜、杜操、班固、師宜官、羅暉、趙襲、張超、劉德昇、梁鴿等,皆各有擅長,為世所稱,而崔緩、崔寔父子,張芝、張昶兄弟,蔡邕、蔡琰父女,更是筆法授受,一門相傳,開魏晉南北朝錘、衛、王、謝、都,灰、崔、盧等世家大族愛好書法的門風和世不替業的傳統。東漢經學大師皆有家學,累世治經,并廣收弟子門生,這種風氣自然也會影響到書法,書法開始有家庭教育,父子兄弟皆為書法家即是明證。書法家也有了從學的弟子.如“姜孟穎、梁孔達、田彥和及韋仲將之徒,皆伯英(張芝)弟子,有名于世”。書法家的字成了社會上眾多的書法愛好者和讀書人學習書法的范本。蔡邕等人書寫的石經立干太學門外,“于是后儒晚學,咸取正焉。及碑始立,其觀視及摹寫者,車乘日千徐輛,填塞街陌”。趙壹《非草書》中描繪靈帝時社會上學名家草書的情況:“此齒以上,茍任涉學,皆廢《倉頗》、《史籀》,競以杜、崔為楷……杜、崔、張子皆有超俗絕世之才,博學徐暇,游手于斯,后世慕焉,專用為務。鉆堅仰高,忘其罷勞,夕惕不息,仄不暇食,十日一筆,月數丸墨,領袖如皂,唇齒常黑,雖處眾坐,不遑談戲,展指畫地,以草判壁,臂穿皮刮,指爪摧折,見鰓出血,猶不休輟。”雖然描繪是漫畫式的,但可見當時人們摹學杜操、崔緩、張芝的草書到了如癡如狂的程度。這種情況的產生,與書法本身具有的藝術魅力是分不開的,尤其是今草書剛剛出現,它更適宜于表達性情,使人著迷。學草書不帶有功利性,寫好草書并不能獲得爵祿,這是與鴻都門學中人截然不同的。